作者:吴为山 《光明日报》( 2019年12月15日 11版) 熊秉明(1922-2002),著名法籍华人艺术家、哲学家,中国数学家熊庆来之子。熊秉明集哲学、文学、绘画、雕塑、书法修养于一身,旅居法国五十年,无论对人生哲学的体悟还是对艺术创作的实践,都贯穿东西,融合了中国的人文精神。近日,由中国美术馆主办的“自知者明--熊秉明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该展是国家美术作品收藏和捐赠奖励项目之一,展出熊秉明雕塑、油画、版画、速写、水墨、书法、剪纸等众多艺术门类作品百余件。 熊秉明先生是一位哲学家、学者、诗人、雕塑家,亦是一位跨越中西文化而在各个领域都有建树的文化大师。 上世纪40年代,他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哲学系,又以优异成绩考取公费留学法国攻读哲学。一年后,他偶然看到法国雕塑家纪蒙(Gimond)的雕塑,幡然醒悟,这不就是哲学吗?于是他向公费管理处申请改学雕刻,不久熊秉明如愿进入“纪蒙工作室”学习雕塑。或许年轻的熊秉明并不知道,他的这一举动,诞生了一个未来的“哲学雕塑家”或“雕塑哲学家”。 艺术与学术,品格与品质,恰如山脉水系,远观气势近看质。 熊秉明先生是予以我们如此评价的范例。熊先生是20世纪融通中西的文化自觉者,他为事、为艺、为学、为人皆散发出东方儒者温润谦和、虚怀若谷的人格气象,也体现了西方严整、缜密、追本溯源的科学精神。他以智慧和品格研究学问,体悟艺术,他以温和、宽容而厚意友朋。因此,无论是他的文字或绘画、书法、雕刻,总是在千锤百炼的历练中折射出人性的光辉。 1993年,我从友人处获得熊秉明所著的《关于罗丹日记的择抄》一书,从熊先生的文字中更加坚定了我的艺术创作之路。1996年,我工作于荷兰欧洲陶艺工作中心,当年12月我赴巴黎,去看那美术史上钟情的名作,也想去拜访熊秉明先生,可这次拜访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1999年,杨振宁先生先后在南京大学及南京博物院看到我百余件雕塑作品后情不自禁地对我说:你与秉明一定谈得来!次年11月,我在香港科技大学做文化讲座教授并举办展览,杨先生与夫人来观看我的展览,并请我共进晚餐。席间,我向杨先生介绍南京大学百年校庆要做一件纪念雕塑,虽然校长让我来做,但我觉得自己道行不够。唯有熊先生的作品可以承载如此深厚的历史与人文,并谈到邀请熊秉明先生任南京大学名誉教授的想法,杨先生当即表示:我双手赞成! 2001年,在杨振宁先生的引见下,我与熊秉明先生会面并结成忘年交,熊先生应邀为南京大学百年校庆创作了《孺子牛》,并提出“由为山放大,最为合适!”之后熊先生专程从巴黎到南京大学进行最后的定稿,这件长约8米的巨制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作品,也使他实现了让“牛”回归祖国母土的文化理想。 在我放大《孺子牛》作品期间,我们于南京、巴黎书信频频,他希望我去巴黎工作室看看。访问艺术家工作室,远比看已完成的作品过瘾,在那里有艺术生命的胚胎,有阵痛后问世的第一声啼哭,有作品生成过程中艺术家的心路情感历程,有诸矛盾碰撞、分离、交合……有天机、有秘密。我们还约定,春暖花开之时,再在南京一起做雕塑。 可是,突然地,他于2002年12月14日匆匆地走了,丢下他热爱的书稿、未完成的作品…… 熊师母陆丙安老师曾告诉我,熊先生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封信是写给我的,而且是谈雕塑。 他给我的信,未来得及落款。 5年后,我携妻女随陆丙安老师同往市府公墓拜谒熊秉明先生之墓。犹记得巴黎近郊的葛瑞兹市镇宁静得出奇,空气散发出雨后清香。市府公墓坐落于城中,熊先生墓由黑色花岗岩垒叠,庄重凛然,三石矗立成对称状,恰如他艺术、理论相渗化的哲学人生,碑体的简括与线条的精神正是他坚实卓立的雕塑风格的显现。石质铮亮,镜面可鉴,它是法兰西土地上永不磨灭的中国墨!也是秉明先生一生对中国文化核心--书法之钟爱的形象写照。吴冠中先生曾在《铁的纪念》一文中提到:秉明的《中国书法理论体系》应当获诺贝尔奖。可见这中国墨的文化意义,这纪念碑的历史定位。 熊先生的碑身上铭刻着“Pin Min HSIUNG(1922-2002)”,单纯的只有一个名字,是苍茫世界的一个符号存在。碑以“天”为冠,这契合了熊先生淡泊明志而胸罗无形的哲学境界。碑基周围泥土湿润,石子放光,花儿竞开,辨不清是东、是西、是南、是北,周围墓碑上的石雕小天使映衬在熊先生碑体里,仿佛欲飞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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